第二十三话(新第十四话) 清润甘美之月

急于谢落的樱花把刚刚将积雪消融的大地染成一片白色。虽然我已经好久都忘记去看日历,不过从外面的景色来看,估计是四月快要结束,或者是刚进入五月的时候吧。尽管感觉今年的樱花开放得有点晚,但几天的误差算不上是任何异变。只是今年冬天的温暖的日子碰巧少了一点,仅此而已。樱花仅限于在温暖的日子发芽,寒冷的日子就会紧紧闭住花蕾。温暖的日子愈少,樱花开放的就会愈晚。

话说,在读解幻想乡残留下来的少量文书时发现,上面记载着在百年以前的幻想乡,樱花开放的时期是三月初。跟现在的幻想乡,正常情况下从四月末至五月初的开花时间相比,三月初可谓是很早了。这样看来,古时冬季的气温温暖到会使樱花提早开放一个半月以上吗?

这当然不可能,自古至今冬天都是很冷的。樱花在三月开放是因为别的理由。

「——如果是我的话,可以把飘散的樱花花瓣全部击落哦」

「什么嘛,我的话,还可以将飘散的樱花花瓣全部躲过呢」

「能躲过飘落得那么慢的东西,根本就不值得自满嘛」

「你说什么呢。有的时候慢速弹可要比快速弹还难躲呀」

貌似灵梦和魔理沙两人在争论什么没有结果的事情,不过这也没办法。今天本来是预定去赏花的日子,但却中止了。而且那樱树,已经谢落樱花到绿色开始显眼的地步了,所以也许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了。

如此珍贵的樱花也因为无情的春雨的缘故而无法欣赏,目前就只是在店里玩弄闲暇而已。赏花的预定被打乱,和对坏天气会不会使最后的一片樱花掉落的担忧,让她们感到坐立不安吧。迷失了方向的焦躁脱口而出,便导致争论了。

「击落花瓣那种柔软的东西,也不值得什么自满」

「那如果自满了的话我就是头阵了呀。在把樱花击落而自满这方面」

「好了你们两个,就争到这里吧。赏花结束夏季临近。今年使樱花散落的不是春风而是春雨,仅此而已。别一直争论着没有结果的事情,让我们积极地向前看怎么样」

「说没结果什么的真是失礼。我们正在探索樱花和我们的新的关系呢。很积极吧?」

换个角度来说听起来是挺积极,不过思考一下更近的,比如说今天该做什么不是更好吗?

「虽然我们是积极的,不回首往事程度的,不过稍前紫说过『幻想乡的樱花开得晚可真好』什么的」

「嗯?那是什么意思?」

「『外面世界的冬季突然变得很短,现在的话樱花在三月开放便散落掉了』她是这么说的」

灵梦用格外缓慢的语调说明道。那算是在模仿紫么……一点都不像。编篡得太厉害都听不出是谁了。

「这、这样啊。那她对于冬季变短的事情没有再讲什么吗?」

「『今年欣赏到了两次樱花』这样子。外面世界的樱花和幻想乡的夜樱」

不太明白为什么只有幻想乡的是夜樱,不过即便外面世界和幻想乡的开花时期变得有所不同,对于妖怪而言应该没有任何不妥吧。

「是嘛,在外面的世界,到了三月樱花就满开了呀。那外面世界的冬天一定是相当暖和呢。这倒没什么所谓。看你们两人都很无聊的样子,就给你们讲点神奇的事情吧」

说罢我向窗外瞥了一眼。感觉雨比刚才要小了一些,但窗外已经湿润透了。坚持到现在的所剩的樱花也会被这场春雨给流送走吧。

「神奇的事是什么?」

「只是点小资料而已。刚刚说外面世界樱花开放的时间提早到三月了,但从前就是在三月开放的。无论是幻想乡还是外面的世界」

「在三月开放…… 就是说在一个月以前就开花了吗?」

「那样的话冷得根本就不能去赏花嘛」

「不不,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月之前开花。只是在三月开花而已」

「什么啊。难解问答吗?」

「是旧历呀。虽然现在几乎都不熟悉了,但在百年之前使用的是太阴历。在旧历里,三月相当于新历的四月末。在使用旧历的年代,三月就是樱花开放的时期呀」

「旧历?哦哦,旧历呀」

「喂,我之前就有时在乎,有时又不去理会的,旧历到底是啥呀?而且为什么有必要换成新历呢?」

——我为两人准备了漂浮有盐腌的樱花的樱茶。缓缓倒入热水,待茶碗中的樱花绽开,便到品茶之时了。就算不能够在樱花树下,也有好几种可以享受樱花的方法。

「没想到霖之助先生还会准备如此文雅的茶呢」

「然后,是要说所谓旧历是什么吧」

「还有为什么有必要换成新历呢」

「旧历就是指太阴历,是以月亮的圆缺为基准的历法。太阴历中把月亮的圆缺每循环一次,从新月至下一次新月的二十九天或三十天为一月,并以十二个月为一年」

「哦哦,将一年分成几段的期间用『月』来称呼,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呀」

「正是如此。即便变成了新历的太阳历,称呼名也仍然没有变。不过现在使用的太阳历中,一个月有三十或三十一天,所以太阴历的一个月大概都要少一天。旧历的一年,要比新历的一年少十多天呢」

「一年十多天,在误差范围内呀」

「不不,哪有这回事。一年要差个十天可是大事哦。等过了十年春季就该下雪了。过二十年的话冬夏可就完全交替了」

「冬天很暖和呢」

「应该是冬天很热吧?」

「就以这种感觉,渐渐的历法与实际的季节就会产生偏差。所以旧历中,以三年一次的步调将一年设为了十三个月」

「也就是说从前会偶尔有〈十三月〉呀」

魔理沙在揣测喝樱茶的时机。看来是不知道该等多久才可以品茶呢。顺带灵梦的话早就开始喝茶了。

「可惜这是不对的。即便一年有十三个月,却也没有十三月这个月呢。要说怎么办的话,是在季节的偏差最大的那个月的后面追加了一个月。三月变得冷了,等感觉到『这该是二月的温度啊』的时候,三月后便又为三月了」

「是这种感觉性质的东西吗?这也太乱来了」

「当然,实际上是要求有严密的计算的,但计算什么的只不过是将感觉数值化的道具。所有计算的背后都有着感觉呀」

「不过,同一个月份过两回不别扭吗?还是十三月更直观呀」

「第二回的追加月份被称为闰月,与平常的月份划分开来。比如说第二回的三月就叫做闰三月。说到把旧历换成新历的理由,一是因为这个闰月确实别扭,二来与季节变迁的偏差带来了许多不便。所以作为当今新历的太阳历就一下子遍及开来了」

「嗯嗯,古时的人们努力思索做出了历法呢。抑或是妖怪做的?但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使用当今的立法呢」

「因为对于妖怪来说,太阴历要更加方便吧。哪一天是新月还是满月,看日历便一目了然了。随着人类的技术不断进步,月亮被太阳所压制,于是渐渐产生了变化吧」

「不过呀,幻想乡里不是妖怪比较多吗?有必要换成新历吗」

「幻想乡之所以开始使用新历,是因为外面世界开始使用新历了,仅此而已。即便是被隔离,但如果跟外面世界不是同一个历法的话,也会产生不便的。太阳历本身并不是在幻想乡创造的」

「那是当然咯。妖怪舍弃月亮转而选择太阳,不用仔细想都会觉得很奇怪」

「以那种感觉的,在没有要求的情况下勉强变换,所以据说有一些幻想乡的妖怪至今还没有适应新历呢。更进一步说,幻想乡好像有妖怪所作的独有的太阴历」

——两个人跟争吵没有结果的问题时不同,貌似都愉悦地听着我的话。

「妖怪的太阴历,妖怪太阴历。不仅是月的圆缺,同时又以月光月色以及边缘变化的周期为一个月份的历法,据说跟人类考案的历法比起来,要远远地容易从中读出自然现象来。不光是季节,好像还有地震呀火山等的灾害,连竹子的开花期都算在周期当中。也就是说只要看了日历,就知道再过多久竹子便会开花了」

「这好厉害呀。如果能知道那么多东西的话,人类也引进那个历法不就好了吗。我想绝对会很便利的」

「不过,人类想使用这个历法的话存在一个大问题。因为一日的长度与现在的一日不同。或者说,不存在一日这个单位。最小单位就是一月。从人类的一日来看,新月就是午夜而满月就是正午这种感觉。而且历法的周期是六十年这么久……妖怪寿命长所以这样或许也无所谓,但无论怎样,对寿命短暂的人类来说不就太不方便了吗?」

「嗯—— 舍弃一日,选择一月。妖怪如此地依存于月亮呀。但是我没见过妖怪有用这种历法呀?」

「虽然做是做了出来,但结果绝大多数的妖怪都没有用吧。我听说山里的妖怪好像至今还用着这种历法…… 并且在这个妖怪太阴历中也有跟闰月起同样作用的月份。只是,不被称作闰月,而只是普通地称为十三月而已,好像有这种月的年份妖怪的力量会特别强力。因为是妖怪变强的年份,所以貌似在某些地方十三还被当作是不吉利的数字呢」

「十三不吉利什么的,我可从来没听说过。十三年出土的蝉的话倒是听说过啊……」

「那是我给你讲的嘛。不过,十三是不吉利的数字这种事在这一带是不怎么听到过」

我所拥有的关于妖怪大阴历的知识就这些。再被问一些更详细的事的话就只有去猜测了,于是我决定离席去泡茶。如果再泡樱茶,我怕两人会想起外面樱花的事,又开始变得不开心,所以我只泡了普通的茶水。

因为我把所知道的几乎都讲完了,所以谈话便中断了。打破静寂的,是灵梦朴素的疑问声。

「话说回来霖之助先生。闰月和闰年的『闰』是指什么呢?其它交谈中,基本不会出现『u ru u』这种词语呢……」(注:『u ru u』为日语的『闰』的发音)

不会想当然地去对待任何事,对细小的事也抱有疑问是很重要的。人类的成长与知识的增加直接关联。这又与认识过去,从过去到现在,乃至认识未来相联系。

「闰吗?哎——,嗯,闰的话好像是,不是真的,这种意思的大陆那边的语言。三月后的第二次的三月不是真正的三月,而被称为闰三月。因为是大陆那边的语言,所以妖怪太阴历中没有使用闰字。然后,关于闰字没有在闰月呀历法之外的地方所使用的缘由,是因为这个字是跟太阴历本身一同过来的。原本,在这个国家就没有闰这个概念」

「原来如此」

「不过,闰这个字在大陆那边并不读作『u ru u』。关于闰被读作『u ru u』的理由……是很牵强随便的。闰这个汉字从大陆过来的时代,日本没有能与之对应的词,所以谁都不能读出这个字来。不久,因为这个汉字跟润字相似,便被读作『u ru o u』了。闰三月就是『u ru o u』三月什么的,是很随便吧?之后又因为『u ru o u』难读,于是讹化成『u ru u』了。所以『u ru u』这种读法从开始就没有任何意义。这个字之所以几乎不会在其它谈话中出现,是因为有这种经历呀」(注:『u ru o u』为日语的『润』的发音)

「因为形似所以是『u ru o u』,又因为难读而『u ru u』……真是很随便呢。霖之助先生就这样认可了吗?关于事物的名称不是很爱唠叨吗?」

「语言这种东西可是自走自的。关于此不是我干预了就能怎么样的。而且其实我喜欢『u ru u』这种读法。清润之年、清润之月,不比原意的不是真正的月亮要美好得多吗?」

「清润之月么,樱花开放的时期倒是不需要什么清润之雨呢……等等,雨这不是已经停了吗!」

——窗外不知何时放晴了,光芒从云间洒漏过来。两个人因为可以进行本已放弃了的赏花了,所以十分喧闹。虽然不知道樱花还有没有剩下,但对于这两个人来说,也许只要可以开宴会就怎样都无所谓了。

「今晚霖之助先生也来参加赏花吧?估计会是今年最后的一次赏花了,而且,清润的樱花也很美丽呀」

「我不是总说嘛,我不是很喜欢露天的宴会啊」

「哼,说什么呢。刚刚听你唠叨了那么久。作为回报也应该来参加赏花呀」

真是不讲理的要求,但今晚我感觉去陪她们赏赏花也好。如果有不输于春雨的樱花存在的话,那朵樱花有值得观赏的价值。蓄满雨露的清润的樱花,在清润的月光下幽美地飘落,想象着这种美丽的世界,我开始想要喝酒了。

译:ecthel_z